唐以下论述居安思危的则数不胜数。安者,人之所欲所求;危者,人之所避所恶。“守成忧患”之说,始见于唐,并作为治国准则,为历代推祟沿用。唐朝的谏臣魏征明确指出:“自古失国之主,皆为居安忘危,处治忘乱,所以不能长久”(唐?吴兢《贞观政要?政体》)、“居安思危,戒奢以俭”(《谏太宗十思疏》)。人们在总结治国理政的经验教训时疾声告诫:“开拨乱之业其功既难,守已成之基其道不易。故居安思危所以定其业也,有始有卒”(唐?吴兢《贞观政要 ?灾祥》卷十)。居安思危的思想闪耀着忧患的哲思。
北宋文学家张载在其名篇《西铭》中也说:“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富贵福泽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而贫贱忧戚是人们所不愿接受的。但张载却说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是帮助你取得成功的机会。“豪华尽出成功后,逸乐安知与祸双”(王安石),“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欧阳修),这些论断包含中国人对逆境忧患与奋发图强的思考智慧。
有人把西方基督教文化称之“罪感文化”,把中国文化称之“忧患文化”。这种“忧患文化”体现了一种强烈的文化与价值的取向,体现了一种浓厚的时代精神。
到了近代,有志之士大声呼吁“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唤醒了普通民众的忧国意识。
到了现代战争期间,那种革命的话语与奉献精神力主“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个体的生命意识服从于集体与国家的需要。它秉承了屈原“吾不能变心以从俗兮,固将愁苦而终穷”的高唱;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执著;陆游“位卑未敢忘忧国”的长吟;范仲淹“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幽思;鲁迅“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探索。先天下之忧成就了时代不屈的猛士。
然而,从消极的祸福相依到忧国忧民,唯一忽视的是对个体生命的敬重。社会经济的发展既创造了新的财富,也带来重大伤亡或危机。当代社会则强调 “以人为本”、“可持续发展”,尊重生命,敬畏生命。当下的安全文化是保护人的身心健康、尊重人的生命、科学安全地实现人的价值的文化,其核心是安全素质,包括文化修养、风险意识、安全技能、行为规范等等。于是,灾难中死亡的个体,不再是一组简单、冰冷的数字。敬畏生命,敬畏自然,就是敬畏智慧,也就是敬畏我们自己!
从杞人忧天,“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中国“忧患文化”得以奠基与沉淀。从诸子百家对宇宙生成的哲学拷问、有识之士忧国忧民的拳拳之念,到日常危机中老百姓的风险焦虑,对自然、生命的敬畏之情进入我们灵魂的深处。
灾害与危险通过全球媒介形象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恐怖袭击、非典、禽流感、矿难频发、食品安全、道路安全、施工安全……安全无所不在,散落在我们身边的每一个角落。居安思危的文化传统教给我们的不是“庸人自扰”式的“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们必须从传统文化的束缚中解脱出来,鼓励公众学会与常态的风险共存,树立一种风险意识,并在日益进步的安全防范中居安思危。只有认识危险与安全、生存与灭亡的辩证转化的可能性,尊重个体生命的价值,我们才会心胸宽大、进退自如,不会在突发事件和灾难面前惊慌失措、怨天尤人。惟其如此,我们才可能拥有一种更健康、更安全、更有尊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