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壁的裂缝里，

突然传来你含混的呼唤——

像未爆的雷管卡在岩层，

轻轻震颤。

爸爸的安全帽歪了，

漏下一粒光，

正好接住你舌尖

坠落的“爸”字。

他们说井下没有春天，

可我的镐尖总碰碎

你笑声的结晶。

每块煤都藏着

你踩过的水洼形状，

而矿灯照不到的角落，

我用粉笔反复描画

你歪斜的“人”字。

班长在点名册上打钩，

钩住三十七具疲惫的影子。

只有我偷藏半张糖纸，

在巷道转弯处

叠成会发光的鸽子——

“飞吧，替我亲亲

那个总把月亮

认成矿灯的小傻瓜”。

换班时风钻突然沉默，

原来是你用蜡笔

涂掉了所有轰鸣。

妈妈来信说：

“孩子总啃你的手套，

说上面有

星星的味道。”

我攥紧掌心的煤渣，

突然尝到

乳汁般的甜。

如果有一天，

我的眼睛变成

巷道里干涸的泉，

儿子，你要记住——

地心三千尺的黑暗，

曾为你

结出过一穗

不会熄灭的

月光。